黑暗中孕育出的仍然是黑暗。

在外界的光亮中,那深深处的黑色种子发芽,长大。只要那边界不被打破,黑暗就肆虐在它的领地里蔓延,蔓延,直至那寄居的生物体变成了日光下透明的黑洞。

人类纪元在一次不期然中被彻底改写。

起初,人们以为那只是一次全人类的短暂噩梦。那如同泡沫般光辉灿烂的现代生活,那如同机械般冷酷无情的现代生活,终于有了一次喘息的时候——很多人在最初是这么想着。直至死亡的潮水沾湿了脚尖,他们显露出人类最无知无助的愚蠢。突然之间,残酷的事实出现了:大多数人,不过是在偶然中享受到了这文明社会的便利罢了,汲汲营营碌碌一生,如烟起如灰灭。我们寄生在一个原本无情的宇宙中,自以为是而又自我感动地为周遭的一切创作故事,我们为我们所做的绞尽脑汁找一个理由,却不得不承认,我们事实上仍是屈服于我们生物的本能而活着。

光怪陆离的现象在人们被禁足几个月后开始大量爆发。相比物质的稍微匮乏,这浩劫更证实了现代人精神的贫瘠。亚文化极速崛起,整个文明史在这个年份拐过一个巨大的弯。所有的人在一个个方方正正的牢笼里看似正常地活着,盯着一块屏幕,抱着稀薄的希望生活着。曾经在社会机器的挤压中蓬勃生长的孤岛感反而减小,无伤大雅的幽默像青苔从墙角滋生:是一丝点缀,可终究医不到根本。

而意义,在这个时分又一次闯进我脑海。或人生根本是无意义,或这个意义,从根本上是建立在人类的传承上的。因为时间的单向流动,我们做的一切能够留存,于是这些许的影响可被称作意义。可是基于整个宇宙,或如果从高维空间来看,这一切又为什么而存在呢。如果我的所做,只能给我的明天带来改变。我是时空里的一只虫,我的努力使我撞上了一个网,那区域的时空随即波动了,旋转着,于是这宇宙中的一个点被改写。点连成面,面又成体,于是人类这物种,终于触动了宇宙的阈值,那病毒军团便浩浩荡荡来袭了吗?

我实在不是一个实用主义的人,于是我无法做到钢铁一样的自律,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演员,自如地应和着社会的期望。我在心和欲望和外界的交织中梳理着那些线头,既怕太活在当下丢掉了长远的眼光,又无法忍受日复一日清苦的修行。对整个种群的冲击无人幸免,我在焦忧中看到人的迷茫和空乏,也看到自己除了虚弱的行动力之外的小聪明。但什么,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