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日和药瓶临时被网上评论吸引,去看了黄渤的《一出好戏》。

最初是被黄渤前期连轴转的宣传活动影响,有些审美疲劳了,导致不想去看这部电影。但是看完感到挺庆幸的,是非常优秀和有思考的片子。

电影的话题和结构很清楚了,关于一群人流落荒岛的故事,关于人群中的小型社会发展。这可以说是一道脑洞题,很终极,很少有人会尝试去给出一个答案,因为答案可能黑暗,可能无解,却不会美好。在我看来,生存在现实社会的人,是无法预设出这种直面真实大自然时,人心的恐慌与事态的残酷走向的。这部电影避开了残酷的人性,只是选择展示了小型社群的演化过程,它所隐喻和探讨的仍然是现实中苦苦困扰我们的成功学。

影片的开头单刀直入。对两位主人公在现实生活中的刻画大概只持续了三五分钟,事实上只是交代了买彩票和公司团建两件事,完成了任务出场和基本的性格展现后,就立刻进入了荒岛时期,处理得毫不拖泥带水,并且由于巧妙地安插了笑点,令灾难的突如其来更具冲击性。画面的营造主要来源于海啸中,大海、车、鱼群等的处理,通透的绿蓝色和可以回溯到天空的光线,在大自然的尺度中,万物运动得缓慢、静美,可是,局限于小车里的人们却在波涛中经历着大幅的动荡和冲击。看似美好的事物也会吞噬我们,毕竟我们如此是渺小,只能被浪潮裹挟。

导游小王驾车横冲过了如墙一般拔地而起迎面扑来的海浪,众人随着车被浪带到了荒岛。人们逐渐苏醒,故事揭开了序幕。

三人成众,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高低、领导、组织。可是谁也想不到,第一任的领导竟会是导游小王。从过去生活中社会阶层高低遗留下来的影响没有持续多久,大家如同无头苍蝇般挣扎时,张总试图修车离开的尝试变成了浪费当下的资源,领导地位受到挑战,而义务为大家寻觅食物的小王也终于忍无可忍,自动脱离了“服务者”的角色。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时刻,生存成为唯一的诉求,于是最具有生存本领的小王成为了领导者。

大家如同“共产主义”一般,每天按时按点出门寻觅食物,再一同生火进食。但是,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,不久,“小王”的“小”被人们自动省略了;在其他人劳动的时候,就有献身的年轻女孩,和靠溜须拍马和关系上位的小王的“左膀右臂”,免于了劳动,陪着小王长期坐镇山洞。大多数人只渴望着能活下去,但显然,有些人只是表面服从着而已,比如张总,比如黄渤饰演的马进。

张总的发迹来源于半艘大船遗骸的发现。船从何而来,何时出现的都不得而知,只知道这船是整个颠倒过来,断裂成一半,搁浅在沙滩上。船上物资丰富,有红酒、锅碗瓢盆等器具、布料等。张总瞅准时机,在小王的王朝因为食物匮乏而即将崩垮之时,招募人们跟他一同出走,但却没有提及船的发现。几人在船上享受着文明生活的遗韵。小王那边的众人发现张总这处美好的所在时,张总拿出了两幅扑克牌,和人们交换物品。文明发展到了以物易物,并有了“货币”。

黄渤扮演的马进因为在海难前刚刚发现自己中了六千万巨奖,“回去”的念头比谁都执着。在小王统治的时代靠阀子出逃未果,又在张总统治的时候因张总放弃回去而负气离开,躲在破车里熬过了彩票兑奖的截止日期,从始至终只有小兴陪着他。全部的希望破灭之时,天降暴雨,鱼群从天而降,马进和小兴累积了两个人无论如何也吃不完的鱼。正逢张总船上的物资也不够吃了,马进这里便成为了人们新一轮的拥簇。

回去的希望破灭了,马进终于决定在岛上作出成功的尝试。他允许人们以任何物品来交换,于是人们拿着因海难而用不了的手机、电线、布来换取鱼。马进说:“换,什么都换,只要是在这岛上不能再生的东西,都有价值。”很有道理,又正巧,小兴会修东西,他便日夜摆弄着这些众人眼中失去价值的东西。

生活似乎在越变越好,人们也渐渐习惯了着荒岛上的“半文明”社会。一天晚上,大家正在船的遗骸前边唱边跳,举行篝火晚会的时候,一片漆黑的大船上,大灯突然打亮,众人被光芒刺的睁不开眼,马进就站在这光前面,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,对大家说着不要放弃希望。人们重新看到了手机中储存的家人的照片和视频,有机器能烧出热水了,女人得以洗澡。而马进和小兴,也被视为众人的恩人,完成了他们的“成功”。

后来,小兴黑化,马进在道德和成功中艰难抉择,众人最终回到了现代社会。种种精彩,不再赘述。

影片中到处是隐喻和讽刺,很多细节都值得细品深究。比如小王从初期到成“王”的膨胀,像身体里住了一个恶魔,是权力把人性中的贪婪和丑恶激发了;又比如马进和小兴,马进中了六千万,因而心心念念要回现代社会,拖着小兴和他一起拼死出逃,却在最后才说漏嘴告诉小兴他中了奖,如此亲密却又如此自私,让人心有戚戚,却又恨不起来;再比如马进在彩票过期,彻底失望后,却能在大灯前给众人讲出一大段鸡汤,营造出精神领袖一般的地位……

但从情节上来说,这部电影还是比较乌托邦的。比如张总发现了船,众人为什么不用武力夺船,而要跟他做扑克牌以物易物的交易?比如马进为什么就撞上鱼群从天而降,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原始积累?故事刻意避开了往残忍血腥一面演进,也表明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隐喻片子。揭露人们内心的成功焦虑、人与人之间的附庸、交易、欺瞒、背叛、和真实。唯一的真实来自于女主角姗姗,电影借她的口说:”真话,有那么难吗?“但是,整个电影中,姗姗的个性和态度也很不明朗。

片子笑点安插非常自然,比西虹市首富那种硬靠扮丑拗出的幽默不知道高出几倍。网上对影片内容的解读千奇百怪,也各有道理,黄渤的成功也在于此。能雅俗共赏,又经得起深究。当下很多电影,是包着奇幻、古典、校园的外皮,讲俗套的烂故事,而黄渤的电影,包着荒诞的外皮,看似脱离现实生活,却讲了一个深刻而现实的故事。

值得再看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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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是离题的碎碎念。

所以追逐的人会年轻啊,四十多的黄渤的思想还能和年轻人如此贴合。

年轻人是巨婴,中年人的思想还年轻。

也许对于男性来说,成功和自我实现是完全对等的,因此他们在追逐成功的路上从不犹疑。但我虽然想要有钱,想要成功,却也希望在成功的同时拥有自我价值。或者有的时候我干脆会想,我可以过平凡的生活,也会很快乐。

另外,关于他的疯狂跑场子宣传电影行为,我是抱以理解,但是并不支持。一方面我是感慨,像他这样,情商这么高的人,都会有用力这么明显的时候。人们往往偏好用“不用力”的感觉赢得成功和赞誉,赞颂天才,“努力”是锦上添花。或者努力这件事,人们只允许它发生在过去,只有好的结果才会允许过程中的辛酸得到承认。如果在现实中见到这么“用力”,这么“要”的人,往往却只会端起胳膊,冷眼相看。

当下那种自觉较有品位,想要脱离以微博热搜为代表的低俗娱乐,有点文化人因子,又缺乏必要的耐心和毅力,学识不足,无法自产深刻思想的青年人们,年龄阶段大致分布在大二至研究生到刚工作一两年之间,其实也已经积累了不小的群体了。这个群体在我看来,是讨厌被定义又很脸谱化的,比如喜欢的公众物、关注的类型公众号可能会惊人相似。想要迎合他们,也有一定的套路。

我就是这样的人。我看电影,却只看大家都看过的电影。

只在屏幕前有正义感,因为屏幕前只有光,没有刀。